杂家

第七日，清晨5点多起身，6点出发，二上千佛山。早上在车上，忽然警觉：“哎呀，忘记一桩大事体：遮阳帽没有忘记带出来！”她们说这算什么大事体？——教授到景区做清洁工才是大事呢。下车后，在洗手处舀水湿头发，用“五爪梳”扒拉得有型有款。她们惊问怎么弄的，我笑答：“刚才油条包装袋里的油，我用来搽头发了。”

 

这里还要说说导航仪：车上安装的“佳明”牌的GPS，郭淼曾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牌子。可是我们因为轻信而付出了小小代价——开了一阵，二连襟首先发现“导航”的路线与昨天完全不同：“哪能爬山了啦？”果断地掉头，凭着印象开上了正路。我们反思：昨天怎么那么顺利？这才想起，昨天根本没用它，是一路问讯摸过去的！

 

到了将要“越境”的所在，见早已有人在那里把守。至此才恍然大悟：昨天那几个上海人其实没说到要害处：这里从天不亮起就有守门人，也收票，不过不是门票而是钞票！那些导游显然与此处是串通好的：到时塞若干买路钱就放行——先岳父做民间旅游十余年，这一套我们早已耳濡目染。于是，我们中的几个家学渊源者就欣然上前，施展谈判绝学，软磨硬泡。“门官”提出付300元，她们以“买票也只要320元（都是老人半票）”的理由拒绝；然后给出底线和一颗定心丸：“给二百吧，我们不要票根，更不要发票。”就这样，每人节约15元，算是对于“黎明即起”的补偿。那人毕竟有些儿心虚，最后还敲钉斩脚地叮嘱我们：“那你们就别响了。”

 

千佛山也是一条水谷（日语中有这个说法），但论“地理”，与南尖岩和神龙谷不可同日而语。所幸这里有“天时”之胜——早晨，遍山有中等程度的晓岚缭绕，远处看山（“身在此山中”则感受不到），轻纱笼罩；雾中眺望山外，影影绰绰；别是一种享受。

 

不过仅凭此一招，当然难成鼎足之势，所以山上又大打“人和”牌：建了小部分庙宇，其余属于远景规划，叫“未来寺”——起得真贴切：要等待未来香客随喜的结果。为了吸引善男信女，各处景色尽量往释教上攀附。比如一棵大树的横枝挡道，就挂块牌子曰“低头礼佛”。这也不坏，表面开发者中不乏有心之人。

 

一组用“西游人物”附会的石头，悟空勉强可辨，悟净则栖身于一堆石头中，完全找不到。撇开这些神话，若说这儿一个“猪首”、那儿一个“牛头”，倒有点象形的意思，比较容易“参详”出来。

 

建了一座带宽廊的楼，题名“得福楼”。路牌说：『得福楼取义“见佛得福”。内设法物流通处、客堂、小吃店、茶室，为游客提供方便。』

 

一篇到处张贴的告示上讲了一篇布施的道理，最后号召：『为自他二利；冤亲眷属依此功德皆转慈心善侣，护持诸行，万佛护佑，庄严国土，众生利益，法界周遍，因此功德故。』读来不管通与不通吧，还是很有煽动性的。接着讲了认养（名贵树木）和供养（金刚像）的十六大好处。我拍一张照片留念，具体内容就不读了。

 

一棵南酸枣树前立一块标牌，上书：“落叶乔木，又名五眼果树。果核顶端有五个眼，自古以来就象征着“五福临门”的意思。……”诱惑“大户”去认养。另一棵南方红豆杉，树皮被病急的进香者铲剥殆尽，也在待认养的名单中。

 

山崖上贴了些[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之类似通非通的偈文。有人可能不赞成我这么说，认为这是大大的佛禅经典，那么好吧，索性多领受几句去，往死胡同里慢慢“领会”吧：『大便无臭（不是我捏造的，网上能查到）/ 大兵无恙/大死无亡/大音无声/大象无形』……

 

说书人的《兵器赋》讲到“五股托天叉”，照此命名法，图中的歇脚家伙恐怕应该叫“五叉托股椅”了

 

在一处水湾，导游牌上写道：『弥勒佛曾游历千佛山，警觉此地乃是建筑寺院山门的最佳方位，为给后人指引，特留下指印和脚印（后期规划此处用于建造未来寺山门）。』我犯傻，四下寻找，却不见“指印和脚印”。显然，这是为导游们留下的瞎发挥的空间。

 

总而言之，以我浅见，这里的佛教氛围营造得有些过了。若朴素一些，或许更能得到不那么急功近利的香客们的心许。

 

我喜欢的景物，要别致，要有味道（说得雅一点，就叫“趣”）。比如，走在这里的仿木阶梯上，我觉得脚步特别平稳。

 

《夏耘》的小孩额上怎么多出两粒小疙瘩？一想，明白了：这就是“汗滴禾下土”的“汗”么！

 

溪中巨石也敢称岛。不过还好有自知之明，不敢僭越号卧龙，只命名为卧螭（传说中龙生的九子之一）岛。

 

看到一片溪滩，想起一个典故：古代贤人隐居时，向有“枕石漱流”之雅。某人某次题字时，错写为“枕流漱石”。被发现错误后，还要强辩：“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把这类故事刻写在溪中石头上，以后游客在别处看到“枕流”、“漱石”这样的题词时，自然会回想起在千佛山受到的教益。这样做是否更有意义些呢？

 

我的旅伴一行人等，显然也觉得无景可看，便匆匆赶路，急于一睹“300米大佛”的风采。我落在最后，安闲地徜徉、拍照。稍后看到她们在凉亭里歇脚喝茶，我怕被嘲笑，就先发制人：“你们是在早锻炼啊，还是送牛奶？”

 

在一棵树下，见到飘落下来的几片怪树叶：通体红色，上面分布着或多或少的绿色短芽。我记得以前读到过，有的树叶也能生根发芽，莫非就是这种？本想选一片做成标本，送给我家爱好奇花异草的月月（曾见她常去采集野花、香草，把花束献给月妈和恩奶）。当日下午闲来浏览电视，见《大宋提刑官》中提到“断肠草”，有点后怕。我决定拍一张照片后就“放飞”它们，然后洗手。

 

上一天在鞍山书院捡一片“枫香树”的落叶（不是采的），闻之有一缕清香，回沪后夹在了哪本书里，忘了。等哪天“缘分”到时再见吧。

 

终于爬到了“大佛”脚下。可是大佛处于逆光中，背后虽有金光万道射出，但面目袈裟，暗不可辨。善男信女，缘铿一面！

 

我们依然以一支烛两股香，供奉心香一瓣，借以许一个卑微的愿望——保佑我们阖家平安足矣！脑海中跳出唐僧在祗园基址的一段梵呗：“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祗园千古留名在，贤者何处伴觉罗？”回沪后查核，末句当为“长者何方伴觉罗”——记错了两个字，惭愧！

 

刚踏上下山路，一个闲汉靠过来同行，嘴里还有一搭呒一搭地瞎敷衍。我怕这种人纠缠，就停下脚步，假装拍照。谁知他也驻足，装着观景。我索性多等一会儿，待我们的大部队下来了一起走。那人一见，索性往回跑了。二连襟告诉我，先前也被此人搭过，被他明确拒绝了——难怪这老兄脸上挂不住了。但是最终，四连襟还是坠入彀中：那人不知怎地一来，变出一把用彩绳捆扎的植物干枝条，“送”给老四家男人，说是用来炖鸡的。我这位四连襟是场面上人物，滴水之恩要用涌泉相报的主儿，“硬塞”给他10元钱，以为现报。回去后，四姨拿出树枝展示：“龌里龌龊的，覅讲吃，啥人敢搭鸡一道烧？！”老实说，我虽不言语，但私下里认为她讲得一点没错。

 

在一条岔路上有一处“非著名景点” ，导游牌上写着：『节理是岩石中的裂隙，是没有明显位移的断裂。在岩浆岩形成时，由于热力的丧失，冷却收缩并产生张应力，使岩石破裂而形成。』

 

我以前有个宏伟计划：拍尽天下名山的肌理（美术课的术语，与节理近义，而外延更大）。这次见牌，不觉勾起旧想。今我垂垂老矣，不利于行，这个构想只好移交给继往开来者了。

 

从千佛山返回的路上，在大柘镇，见到很多种茶户在向中间商出售刚采下的鲜茶叶。我们见猎心喜，派四连襟下车洽购一些回来（他坐在靠门的位子，下车最方便）。他照老规矩，又给人家10元钱，让随便装一点。结果那茶姑给了一大袋，足有半斤多。回家后，三个连襟轮流下海比赛炒茶。大的用漏勺、四的用铲刀，我（三的）是双管齐下：右手执筷子翻炒，左手抓一个用两条手帕包成的布团，使劲揿压。最后比较品质，自然以我炒的最接近龙井。

 

下午5时，我们正在打点行装（我们二人同大连襟将于次日中午先回沪），一场憋了7天的大雷雨终于倾泻下来，让我们觉得身心俱爽。

 

次日上午打点好行李，装上陆续采购的黄米果和青椒酱等土产。吃罢“早中饭”，登车返沪。

 

前半程无话，只是在杭州境内见到一座CBD公园的门牌，觉得新鲜，下次有机会要去转一圈。

P.S.
CBD的全称是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我国现有三种译法：中央商务区、商务中心区或中央商业区，是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中枢。

 

下午3点半以后，天上变得十分阴沉，然后汽车就像潜水艇，行驶在暴雨中。通过新桥收费口后，那雨竟活生生地给“掐断”了，甚至有点放晴的趋势。这形势维持到晚上7点多，终于又狂风暴雨大作。可怜我去年赴德前买的那件防雨卡雨衣，在德国的3个月中没有打开包装，这次又是原封不动地带去、带回。造化弄人，此可为一例。

 

晚上将近7点钟到家，来不及按部就班地弄晚饭了，就把在遂昌买的糕团拿出来充饥。回家后的第一夜，按照上一周强制养成的起居习惯，不到半夜12点就上床入睡了。能恢复到常人的作息制度，是我这次出游最大的收获！

 

次晨7点半醒来，开始分解旅行包，然后恢复写作环境。至此，这次旅游算是圆满告终了。

 

【尾声】
过去说，电视是女人的玩具；现在，她们又增添了新玩具——智能手机。4个女人，除夫人外，其余3个都痴迷于此物：人手一部小米、红米或酷派，有的还是“双枪女将”——再加一台PAD。一回“据点”就命我开3G路由器，然后兴致勃勃地读消息、看图片、贴照相、发评论，转发养生帖、“心灵鸡汤”和百科知识……4个男人，没一个会摆弄，只得退居一隅，红口白牙研讨天下大事（我不参加）。只有一个（不是我）开始在向上述三位女士请益，估计有皈依之意。我几乎可以断定：那些大牌手机商和PAD商，在产品试制的最后阶段，一定是请许多女粉丝来做过终审——要不然，怎会那么投女人的缘？苍天啊，自古及今，星转斗移、沧海桑田，人类社会终于诞生了一件能让婆娘们扬眉吐气的事了！

 

我怕夫人受歧视，回家后立即购回一台诺基亚WP8.1手机。又装了几个技巧型的游戏，哄她留下玩。以她名义注册的微信一开通，“朱氏姐妹群”跟踪而来。偏巧又有几位姐妹和一位妹夫是微博控，有事没事就发句话或转条消息。我们敌不过冷不防响起的“当啷”声（微信通知音），两人一合计，心一硬，把夫人从群里“拉黑”了！

爬过几座山回来，自以为身体还很健硕，起居之间难免有疏忽之处。日前连续开空调祛暑；因我的电脑位处于空调出风夹角之外，一时大意，工作时没有穿长裤防风。两天下来，只觉右腿的腿弯里开始发出越来越严重的酸痛。我知道这是中了寒气，马上警觉起来：一天几次，用热水冲刷患处，进行理疗。如此两天后，终于平复。想到又可以出门办事了，我很高兴。不料过了一天，那酸痛又“来”了，不过这次是在“脚圈”部位-膝盖的上方（借用猪肉的商品名，比较容易说清楚）。我心里能想明白这酸痛卷土重来的病理：你用热水驱赶寒气，它逃逸：穿过筋骨和肌肉，躲到“对面的”皮肤之下。我总不能把它再赶回去咯，于是用红花油、痛风外敷膏，轮番揉擦，慢慢把它“吊出来”（北方人说“拔出来”）约四五天后才徐徐“抽丝”（谚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中记载了一种简单直接的“阿是穴”，即“以痛取穴”——哪里痛就在哪里扎针。我虽然很赞成这种医理，但没有深刻领会，以至于弄巧成拙。我现在想，前几天“理疗”时，假如对着膝盖周围冲热水，是不是就能把入侵的外邪从原路赶出去了？且等着吧，如果哪天再倒一次同样的霉，就试试我的“隔山打牛”新思路。当然咯，不能为了验证怪异思想而求病，以后还是要加强防护的。以前夫人做电梯工时，为了抵御笼顶大风扇吹来的冷风（电梯井很阴冷），肩上总是披一块大毛巾。这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值得学习。

 

由此想开去，似乎西医就是“阿是穴”的继承者——整个西医，所做的事儿无非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医不好的索性割掉……中医呢？比较喜欢向病患解释“道理”，那道理又往往是一些奇谲诡异的理论或体系，类似“花心练大脑,偷情心脏好,泡妞抗哀老,调情解烦恼,暗恋心不老,相思瞌睡少”之属的花哨东西，妙不可言，人为地把病理搞复杂了。下引这段话，说出了其中原委：『近人喑然氏，謂醫緩【和下述的醫和俱为春秋时医生】尚不免帶原始的神學思想（神學醫），醫和則進而成爲“玄學醫”了。（引自@ysgzh《巫與醫》）』

 

最后提醒读友诸君：当心犯我热冲“理疗”同样的错误——近来电视里出了数个“治疗”大肚子的专家，号称多少天就能把大肚子消掉。希望大家千万别被忽悠进去！夫大肚子等于人体中多余脂肪的沉淀池，有它在，虽有碍卖相，但让剩余油脂有个稳定的归宿，未尝不是大好事。你非要把它打散了，不啻捣毁一个蜂巢。难道它们就乖乖地钻进肠子、从“下面”跑了？才不呢！它们会流窜到肚子各处，把一个个内脏包裹起来（见过开膛老母鸡吗？就是那样），更有甚者，它们会渗透到组织内部，如肝脏、肾脏、血管、膏肓……到那时，又有哪个“神医”敢拍胸口包治？！

我在南尖岩和神龙谷向巡山工打听到工作情况：每天巡逻两遍，工资1400元或1300元。我觉得到这里来应聘这个岗位挺好：1千多元，用于吃住、网费将将够，“白赚”了一个锻炼身体的机会。此外，四姨打赌说：假如我拉得下面子来做杂役，她请愿再补贴我1400元——这样，还能请个女工来辅助中馈（我知道自己在写什么）^_^只是南尖岩爬山太累，我肯定没有这点力把；神龙谷是一路下山，然后乘班车从公路返回，自忖这还可以应付。问题是，附近缺少一个像样的医院，我想久居却无后盾保障……

 

中间休息一日，偕夫人观赏市容。在遂昌中心菜场，见大排档员工在用啤酒瓶敲猪排，大受启发，认为我购买木榔头的计划可以中止了。回上海家里，夫人立马买来大排供我试验。结果是：不行，力道拿捏不准——我胆小，不敢使劲，怕敲碎了瓶子，所以敲上去没有反应。还是只能沿用我的穷汉法子：在金工榔头上套一只干净的塑料袋，狠命砸。

 

当日吃冷面，我提议买芝麻酱、辣酱油、青椒和绿豆芽。她们坚决反对绿豆芽，说是用氨水催发的。我很不爽，就决定回沪后立即买一台自动豆芽机，俾我能吃着，她们还说不着。回家后还记得这个话题，便在淘宝上找了一家新开的店铺（一般来说，新开店要赚信誉，会格外认真点），下单后的第二天夜里，还不见发货。一查，告诉我“宝贝已下架或转移。”没说的，赶紧退款！接着到天猫上一家累计评价18000次以上的旗舰店，再次下单。孰料这单货发出后，在金华分拨中心变成了“留仓疑难件”。至本文贴出前数小时，宝贝刚到货。看着很正规，不疑有他。立即用赠送的绿豆开始试验……

 

第六日，去千佛山，上午9时到达。在停车场，见一班上海游客已在吆喝上车前往下一个景点了。我们很诧异，上前动问，方知旅行社根本没有把这个景点的门票纳入收费项目；导游带领她们于6点之前溜上山，到8点钟管理员上班时，已游罢下山了。于是我们商量：人家能，我们应该更能了。今天不登山了，往回走，改道去鞍山书院和金矿！

 

鞍山书院建于明万历年间，距今已有400多年历史。因位于长濂村南部的马鞍山缓坡处，故名鞍山书院。这是一片明代风格的江南民居建筑。正厅堂前两壁高悬一副对联，甚有气势——
       南華經相如賦班固文馬遷史薛濤箋右軍帖少陵詩摩詰畫屈子離騷收古今絕藝
       滄海日赤城霞峨嵋霧巫山雲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廣陵濤廬山瀑布合宇宙奇觀

 

按这原是襄阳隆中武侯祠中的楹联，学界认为是明代诗人李东阳所拟。围绕这副对联，后世有很多传抄、篡改，致使版本众多，也引起许多笔墨官司。这位书家所写，当为原版或与原版最为接近（“拖一个尾巴”的理由是：我没有亲履武侯祠考证，不能精确断定原版是怎样的）。只是有个比较大的问题：这联的左右挂反了——照例，以坐在厅堂的朝南位子而论，左首和右首应分别贴上联和下联；但就我有照片为证的例子来说，这里拧着贴的对联还真不在少数。

也是贴反的对联

 

 一块介绍状元杨守勤的展板，上面出现衍文：“从此，杨守勤就成哦了读书人的楷模。”怪异的是出错的形式——“哦、哦”是不少浙江人的话搭头！

 

这座免收门票的鞍山书院，是一处非常值得光顾的休闲胜地——它地处小山上，环境幽深清净。在这里的客房小住一两天，解乏、休养皆宜。此地有茂林花径、碧水轩亭，晨起可散步、饮茶。两顿正餐到餐厅品尝土菜，有几十种丰俭随意的菜肴，甚至可以随意提出“混搭”方案而交厨房去烧。我们打尖求快，要求吃面条。请服务员推荐面品，然后要了8份。小姑娘笑道：“一大碗呢，你们吃不了的。”我们问：8个人要几碗比较不浪费，她告诉说2碗就足够了——事实上，我们使劲吃，最后也没吃到碗底朝天。接着她又带我到点菜牌（有大幅样照）前，应我的要求，推荐了最具本地特色的土豆片和“豆腐酿”。大家一致认为这两道菜很可口，远不是“农家乐”里的重油水所能比拟的。夫人结完帐，让大家猜一猜：总共吃了几钿？有猜200元多点的、有猜平均20元一人的，正确答案是：79元！

 

这里小妹的服务态度也很好：对不愿大肆消费的客人毫无微词，反而帮食客出主意。此外，她们还拿出店里的好茶叶为我们中的几个人沏茶（倒掉便携茶杯里的，泡上新鲜茶）。当夫人称赞她们店里的青辣酱好吃时，她请示过店主，又帮我们从冷库取来一大瓶，以进价加微薄的手续费卖给我们。

 

后来在路上，见一家农家乐的门前写着：“青菜萝卜各所爱，这里总有你的菜”。看来在遂昌，你到处能随心所欲地满足自己的脾胃。

 

到金矿，购票并请导游。二连襟要导游“给我们省掉几个点”，我听见，坚决制止——虽说这是此行第三次登山，但这里一共只有2个爬山的景点，你省掉哪几个呀？！

 

进门后见两块展板。一曰《草鞋换粥》：『据典籍记载：“矿每箩二十五斤，得银三、四两，少或二、三钱。”可见经选矿后，精矿品位最高可达10000克／吨。冶炼场中，这些含金银很高的矿砂、炉渣自然也会撒落在地上。故老相传，当年有一精明商人，在矿洞至冶炼场的运矿小路旁开设粥棚，让挑运矿石的矿工免费喝粥，并用新草鞋免费换取矿工脚上的旧草鞋，以此收集金银矿砂。』我告诉导游：这故事上海也有：过去银楼的学徒，每天放工后出门，都会有熟客上前，拿竹刀在他的鞋底刮下灰泥，然后塞给几个铜板的小费……

 

第二块上写着：『唐代伟大的诗人李白曾有黄金诗云：“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朗明月夜，歌曲动寒川。”意思是说：通红的烧矿之炉照亮了天地，炭火红星飞溅，紫烟升腾，矿工们艰苦劳动，在朗朗月光下，吼出的劳动的号歌，使寒冷的山川为之动容。我们现在所处的唐代金窟山腰，古代就曾经是这么一个场景。』这个介绍有点欺负读书不多的游客，我要说两句——

 

所引的这首诗，是李白《秋浦歌十七首》之十四。据《百度百科》，秋浦，『唐代地名。在今安徽省池州市贵池区，是唐代银和铜的重要产地之一。』由于金银矿往往是伴生的，说秋浦出金且本诗是“黄金诗”，也勉强说得通。

 

但是，文中所称的“赧朗”，历来各本均作“赧郎”，不知这里这样改有什么依据。《古诗文网》解释道：『“赧郎”二字用词新颖，颇耐寻味。“赧”，原指因害羞而脸红；这里是指炉火映红人脸。从“赧郎”二字，可以联想到他们健美强壮的体魄和勤劳、朴实、热情、豪爽、乐观的性格。』也就是说，即使不用“赧朗”，原诗依然『酣畅淋漓地塑造了古代冶炼工人的形象，确是古代诗歌宝库中放射异彩的艺术珍品。（出处同上）』所以，这一笔之改是蛇足！

 

一个展台上放着几块真的金矿石样品。矿石表面有星星点点金色，如果你以为这是金子，那就上了老天爷的当了——这是二硫化铁，俗称“愚人金”！在矿石里，白的是银，黑的才是金。

 

老矿井里还留着当年矿工采用烧爆法采矿的遗迹。同行者不明就里，问我，我说了四个字：“热胀冷缩”。讲解员看了我一眼，问：“你是本来就知道的，还是正好看到牌子上的这几个字？”我答道：“这是传统的开山方法，民间到现代还在使用——比如河南的林县红旗渠、郭亮‘壁挂公路’等几项工程的修建。”

 

门票（老人优惠）加导游费（每人10元）共80元。我说，单单听到一个知识，花这钱就值了——古人找矿靠看山上的植物：有野葱的，可能有银矿；有荞头的，就有找到金矿的幸运。夫人马上联想到：过去溧水校区内的小山上能拔到野葱野蒜，我们还用来煮荤菜去腥；而且，山脚边还有一个圆径数丈、深不可测的直洞，不会也是古代的金矿入口吧？

 

在金矿的一段巷道里，有两块巨石把路挤窄了。导游介绍：这是古人因嫌弃它们的品相，认为不值得开采，所以绕过了它们继续挖掘。现代经化验，知道这两块“石头”的含金量是216.7克/吨（矿石），含银量是3677克/吨（矿石）——如今，含金量在3克以上的矿石都已开采了！据估算，这两座名副其实的金山共可提炼黄金6公斤、白银50公斤；但为了保留一道可遇不可求的风景线，它们被保护起来，它们的故事也在导游口中被反复演绎。

 

出金窟下山，一行中有人说山在动。大家异口同声地反驳他：“是侬自家的腿在抖！”

 

接连几天登山、挤车，中了不少热毒。我以前讲过：以往每年高温天气来临之初，脚面上会生出一层细水泡。这些水泡只要烫过以后用干硬毛巾搓破，再抹上抗痒搽剂，通常一两天之后就会结出无数细痂。等细痂脱落，每年的自我化湿排毒“治疗”就完成了。今年比较麻烦的是，只有腰腹部（360度全方位）比较大块的汗斑和脚面上的痱子。汗斑和痱子隔几个小时就需要烫一次，不然，痒得人抓耳挠腮的！我回沪后四五天后，汗斑得助于“红屁股药膏”之功，基本褪尽，而痱子依然顽固不化，每天要烫好几回……

 

这种药的商品名叫Multilind，是一种“宝宝过敏性皮炎湿疹止痒万用膏”，能有效抑制皮肤红肿瘙痒及炎症。婴幼儿（6个月以上的）也能适用。我本想通过媒体介绍它的确切疗效，但一查淘宝，吓了一跳：25克一支的最低售价都在100元以上！于是，只在读友群里介绍便了。

一切妥当，终于要启程了。二姨另有带孩子的任务，不克分身。我们7个人挤一辆大众“途安”车。坐这车的第三排，不输于牢中蹲小号的惩罚。我和4连襟辈分小，自觉地“入瓮”。有时，女眷们也来“解放”我们。当初沈潋刚说起要买7人座轿车，我就于第一时间搜集了《7人座轿车后排空间评比》等资料供他参考。据他说，他家的福特“银河”不属于5改7的，后排舒适度毫无问题。

 

第一站是南尖岩。上面提到的“部长”事先打了招呼，结果这里的王总经理很爽快地签署了免单通知。我们对这景区的好感度顷刻间得到了提升；眼看午餐时间已到，就公议到景区所设的餐厅用餐，“也让伊拉赚两钿”。我们点了面条，老板又介绍本地特产“黄米果”。端上来一尝，果然都很适口。查网得知，黄米果的做法是用一种草木灰泡水，再把糯米倾入，浸至黄色，然后做年糕。这套工艺的本质类似宁波碱水粽或兰州拉面——碱成分能使米面的吃口更糯。市场上卖的黄米果每斤3.5元，很公道。

 

后来总结，这里的4个4A级景区，有3个是把一条山谷圈起来，然后漫天要价（80元）。谷底都有一条山涧（常州人叫溪坑）；在现在这样的多雨季节，水面也只不过尺把至丈把宽。我感觉实在没有太多的景色可看，只得把几株黄花菜想象成空谷幽兰，“自赏孤芳”。旁边一群杭州人在大惊小怪地欢呼风景“木佬佬滴好的唻！”我只得暗笑。
 
南尖岩的风景，得益于一个“险”字。若把上述3个景区横向比较，以它居首。

 

在下山的栈道上，我看到脚下山坡上长着两棵野生的无花果树。正好四连襟带了伞，我们就用伞把勾住树杈，摘下3个尚未成熟的。回去一量，每只的直径都在5.5公分以上。野生的尚且能结这么大的果实，说明这里的地力很肥壮，而且正好适合无花果生长。如果父母官好好调研一番，拟一个扶助无花果园的宏图，把景区以外的荒山开发起来，将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游罢南尖岩，傍晚进发到神龙谷。“部长”事先已电话通知他的熟人，为我们留4间客房。进到房间，触目惊心的是地上一片潮湿。打电话问服务台，那边巧妙地回答：“我们领导吩咐：你们是贵宾；所以我们特地加拖了一次地面。”我们按常情理解，以为打扫卫生弄湿了，过一会儿就会干的。哪知空调开了一夜，次晨起来，见地上更湿了，像是刚排了水的浴池——我们等于是在澡堂里搁铺过的夜。再捉摸昨晚服务员说的，完全是真话：显然她们是为“贵宾”用干拖把吸了一遍水；只是我们理解的方向反了！还有，床上都铺有电热毯，我们二人因没人交代，自己也不曾阅读《入住须知》，所以没有“享用”。不过，幸好床铺还不怎么潮湿。

 

夫人一语道破：这房子设计有问题——它是在半山腰挖出一块平地后直接起楼，根本没有防潮措施！

 

不管怎么说，总算安顿下来了。于是打开电脑写点东西。出门仅3天，心就野掉了。坐在电脑前，非但写不出文章，连打字也是错误百出。

 

自从使用电脑以来，我把用各种介质储存的历年文档视作命根子。在家时一直将它们与一点薄薄家财一起十袭珍藏。这次出门也不例外：旅馆人多手杂，笔记本电脑扔在房间里不放心，在外出吃晚餐时就按照惯例（在家时只要没人看家就这样做），把机上的外接SD卡拔下、包好，藏在随身挎包的暗袋里——这样，万一不幸遭贼，哪怕丢失电脑，也不及半个月的写作成果遭到遗失（我现在随时存到SD卡，每月外存一次）来得伤心。

P.S.
7月20日，郭金峰在微信中控诉：由于两大安全软件恶性争斗，导致他的硬盘遭到灭顶之灾，数据全部丢失！

 

这里的Wi-Fi信号是“共享”的：一条街约200米长，一溜几十家食宿店，每次能搜索到五六个IISD（走几步换几个）。询问服务台，答道密码都是12345678，只要能联上，用哪家的都可以。我试了一个排队在前的，能联上，信号也好；但是几乎没有带宽：打开电脑网页后，图片久久显示不出。看来，现在到处吹嘘的“Wi-Fi覆盖”，其实不能指望。下一步还是要研究自己用流量上网的方案。

 

我为他们借箸代筹：何不把这些“第六小”（过去说农村有五小：小钢铁、小化肥、小水电、小机械修造、小水泥）合并起来，各家的花销集中使用，建一个无线大网，覆盖整个食宿区，岂非上策？！

 

早晨在街上遛弯儿，在好几处看到乡人在焚烧着什么，一股浓烟窜天，隔着几百米都能闻见。广告里所谓的“理想的深呼吸圣地”被破坏殆尽！后来在一户农家的场院里，发现一摊碎炭，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还在继承“卖炭翁”的遗业，用土法炼炭污染空气？

 

在一家邝姓人家（后来请教得知，这里有很多邝姓人氏）的墙上读到一张公告——

邝氏仲二公系下各位宗亲：
       全家幸福，马年吉祥。
       去年九月至十月谱局派了十六人，分成四个组，到外省外县调稿，派出的人员走遍了六个省、五十八个县市、二百多个自然村，进行了宣传活动、调稿工作，受到了外地宗亲的热情接待和大力支持。去年冬，外地宗亲分期分批来到留车认真填写、上交族民登记表，如数上交鸿丁款，并积极捐款……
       四川省宗亲听到我们修谱在今年初三来了十五个代表，据说四川有五千多鸿丁上万人口，因为他们解放前修谱没有参加，这次他们是电脑上联系上的。现在大部分宗亲的族民登记表及鸿丁款都已上交到谱局，只有少数仍未上交。
       各位宗亲，按计划谱局应进行第二阶段的排稿工作，请还未上交族民登记表及鸿丁款的宗亲，务必在一个月内上交谱局，以免耽误谱局的正常排稿工作。
       特此通告
                                                                                                                                      寻乌邝氏谱局
                                                                                                                                      2014年3月5日

 

我很敬佩这些热心公益的邝氏宗亲。从公告的文风来看，他们应该都是老人了。说真心话，我盼望有一天，有一个“吴兴沈氏谱局”或者“竹墩沈氏谱局”（世有“天下沈氏出吴兴，吴兴沈氏出竹墩”之说）的代表在报上或网上联络我们，我一定把鸿丁款和捐款早早端正好。

 

进景区前结帐。就这样的住宿条件，房价却高达168元。老板是一路发了，我们却是一路“哭”——常州俗语说：“托熟托熟，吃块脯肉（奶脯肉，『在肋骨下面的腹部，结缔组织多，均为泡泡状，肉质差』）”，我们有幸当了一回注脚。

 

神龙谷的进口处平淡无奇。规划者大概也知道“看山不喜平”的道理，所以弄了一些外插花的手段——进门第一景是一座跨溪水的亭桥，名号[素女轩]。看那解说牌，是这样说的：『纪念中国性爱女神素女，洗礼素女瀑，性福无限。素女是中国古代文献中一再记载的性爱女神，在传世的房中术著作中经常称引。汉代张衡的《同声歌》描述男女新婚性爱，有“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之句。《素女经》写于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记述素女与玄女一起为黄帝传授房中术，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性学著作。该书记载的性爱科学和艺术，领先于古代世界，至今仍有很大的指导作用。素女堪称世界性爱女神。』

 

似这般远兜远转、穿凿附会，说穿了无非是想营造一个天然浴场。费尽心机装神弄鬼，吃力伐？

 

某处搭只亭子号称“长生殿”，也凑得一景。几处野景命以“文君瀑”、“相如潭”之类的好听名字（大概他们以为很雅吧？），也支撑了高昂的门票。

 

这里的瀑布相对更有气势，然无计亲近，适于作为摄影背景。夫人在观瀑亭小憩时，一只蝴蝶也停在“美人靠”上，作迎客状。

 

有一处平台叫“尚书台”，我们中的3个男人（我一向不参加）大发议论，说中国古代的一套统治手段很完善了；毛的失策在于全盘否定过去的一切。我不作声，心里在想：否定一切是可以的；问题是，宣称“不破不立”的人，几十年间“立”了些什么？这样看问题，才是正确历史观的前提！

 

同行者都在拼命拍照。我是略微到过一些景区的，所以不致大惊小怪。让在一边，好整以暇地对这两天游玩的两个景区作一番评定。照我的看法，如果这样水准的景区挂“4A”鉴定牌，那么从世界范围来讲，最少应该有“8A”等级才不会埋没真正的好景。

 

这里卖土产的小贩很少。遛早时在开着“小面”的一对夫妻流动摊贩那里买了几斤水果，中午从神龙谷出来，又遇见他们。这次除了卖蜜梨和“黑布林”，还有几种药材。我看他们摆出两种“铁皮石斛”：一种是采下后未加工的，还有一种是捡摘整理后洗净晾干的。后者干净、精神。我起先并无购买冲动，但当摊主说到“这植物吸在岩石上，有时暴晒几个月，都干枯了；一浇水又活过来。这里人见它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就知道是滋补的好东西”，觉得言之成理。经过一番必不可少的“商务活动”，以100元把他卖剩的一点全部“吃进”，待回家浸酒。此外，又请他挑一小团“养得活”的原生全株，作价10元。到上海后当作盆景养殖，每次洗完手后洒些水珠在上面。果然至今还活得滋润。

 

 

这里人做生意有个特色，叫“罗圈保”——买药材时，门卫过来拍着我肩膀说：“先生喏【等于沪语侬】放心，格里呃东西勿会假的——格老板在格里卖了好几年哉。”过会儿我在看一个农妇的灵芝，正欲嫌贬，卖我药材的摊主又过来助阵了：“ 侪是山里挖来呃，看看不好看，东西是好呃。”我因着见识过野生的灵芝，觉得挺像，也不怎么还价，就把一堆全买下了。回家后与那一包精选药材一起，用2瓶56度二锅头浸泡。今天是第五天，见酒液已呈深琥珀色，药材也都已涨开。遂倒出药酒，另行装瓶；改日再去买3瓶酒，浸二度。

夫人和我联手发明了新口味的冰冻百合绿豆汤。简介如下——

 

1，净百合蒸熟，绿豆煮成“烂饭”，冷却后移入冰箱冷藏室。

 

2，直饮水按每杯1粒的比例加入薄荷润喉糖、按每杯3粒的比例加入德国代糖，也移入冷藏室。

 

3，吃时把百合和绿豆舀入精致小碗，倾入1杯糖水。上桌前不要搅拌，以保持汤汁的清冽。

 

4，我们用的薄荷糖是VIVIL牌的，它的留兰香味道十分可口。以后有机会再与市售的其他牌号薄荷糖作比较。

 

5，我们一致认为，如果开个“饮冰室”，一定会顾客盈门、广受传扬！

清朝钱彩在《说岳全传》中说：“至人无梦”。我非至人（思想道德品质达到高标准的人），倒也很少做梦。所以，昨夜忽得一梦，便郑重其事地书记，以备来日核对是哪类事情的前兆。

 

梦境是：进得一座矿山（这肯定是参观遂昌金矿留下的残像），见正在开采铜矿。怪异的是，那些矿石都被研磨成极细的浆料，从岩缝中流下。其质地细腻粘稠，有如刚下磨的糯米粉……

 

哪位倘若以前做过类似的梦，后来又落实在某件事上的，希望知会我一声。

关于汤显祖弃官的深层次原因，散见于汤显祖纪念馆和遂昌金矿中的展板里。我尽力收罗摘抄、相互印证，略加编辑，成此小文。所用资料就不一一注明出处了。

 

『万历二十四年，神宗朱翊钧下令广开银矿。于是，中使四出，横征暴敛，导致经济崩溃、社会动乱。《明史》认为“明亡盖兆于此”。当时，神宗皇帝派太监曹金前往浙江遂昌督办银矿坑冶，汤显祖【时任遂昌县令】对此深感担忧，将其称作“搜山使者”。在矿使的逼迫下，他不得不组织复开黄岩坑；同时，他联络各地官员士绅反对开矿压榨民脂民膏，迫使神宗皇帝不得不同意黄岩坑“报罢”。』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为排除矿坑积水，“增车至一百三十五辆”，但“车戽三年，杳无底绩”。汤显祖不满朝廷矿政暴虐，作《感事》诗云：“中涓【指宦官】凿空山河尽，圣主求金日夜劳。赖是年来稀骏骨，黄金应与筑台【魏国典故，讽统治者无谓耗费国力】高。”将矛头直接指向神宗皇帝……』

 

鉴于这种形势，汤显祖对潜在的危险心知肚明。他『在《感事》、《寄吴汝则郡丞》中表露出心中对矿使的愤懑，告归之意，由此萌生。』为了不当那个残害矿工的刽子手，他毅然放弃前程，下定了辞官的决心：『万历二十六年（1598）春赴京上计后弃官归里。』、『次年初，汤显祖离任回乡。』

 

事实证明，汤显祖的远虑完全正确：『汤显祖在万历26年离任后，当地官员继续组织开采，由于积水深难以排干，只好在上部古代采空区的顶板开采夹层矿石，造成大塌方，据史料记载“石崩，毙百余人”。』

 

但是，即使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灾祸，官吏的残暴贪婪之心仍无收敛：『万历三十五年，汤显祖应邀作《遂昌新作土城碑》，内云：“坑旁数矿，近诏止采，盗亦时时有之。”』

夫人家有六姐妹。这次，老大至老四共四对夫妻一起去遂昌休养。我们投奔的“地主”是二姨的儿子方面的亲家，那边已帮我们短期租赁了一套房子。

 

虽说是休养，游览也是必不可少的。有旅游，我就会写游记。“文坛”（广义的，会写字的都算入）上充斥着欲与杨朔、刘白羽的精致之作相比肩的散文式游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从我一开始写游记，就坚决不写那些注定要湮灭的“颂歌”。我的游记，专注于白描小文，然后辅以泛泛的议论。以电影做比拟，是纪录片大类里的纪实片，而不是风光片。为旅游网站作嫁的事，我没兴趣。至于有没有人愿意看，那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接受挑选就是。

 

这里顺便谈一下我的《旅客》分集的主旨。撇开以往探路阶段的成文不说，今后我的旅游散文的主题将分成两大系列：专题的和永恒主题的。专题又分为两类：独立的和系列的。前者如这次写的《奈何天》；后者以我一直在做的《三国古战场寻迹》、《孔子列国游》等为代表，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而到别人可能没想涉足的地方去游览、怀古。

 

永恒主题就是我一贯在笃行的：“观摩了解并体验品尝当地人的生活”。自从受了几种卖野人头的“美食”电视片的刺激，我又增加了一个副题：“为过惯精细生活的江南文化老年人遴选和推荐真正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食品。”——外面所谓的几A级景区，多半不入文人雅士法眼；号称具有当地特色的吃局，也大都不合江南人民胃口。我虽非雅人，但也可以用自己的“变革”（毛说：『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得出让上海人少上当的旅游经验（和教训）。

 

闲话够多了，以下是正文。

 

我这几年基本上在家做寓公，偶尔出门，见到什么都是新鲜的。比如这个小广告，我觉得“派发”得很有水平。

 

路上并无丫杈，各路人马顺利会合。说“并无丫杈”，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地铁下车后，因我们到得早，就在最后一节车厢边上的月台等候。我去厕所，完事后转身开龙头洗手，忽听身后传来“唉，唉”的招呼。扭头一看，一外地老哥怯生生地询问：“有纸吗？”我马上宽他的心：“稍等，我马上去拿。”出去向夫人要了手纸，再返身送进去。

 

刚才在改稿的间隙，读到沈潋关于德国厕所备有两卷卫生纸的批语，不胜唏嘘！

 

上了大巴车。第一印象是：座位的头枕套上印的是慈溪的旅游广告。夫人旅行的经验比我足，看她把随身行李安置得多妥帖！

 

这车一路上“迁就型”上客——车子开到地头去接，共计5次，其中3次是从岔路弯过去，上了人之后再从原路返回的。如此一折腾，全程走了5个半小时。

 

这趟行程，做了一回洋盘，也结结实实地受了一次教育——我们中有人叫住司乘员，询问几时吃饭，回答说不停车。我听了暗暗心惊，心说不停车，尿急怎么办？于是在前半程，我连一口水也不敢喝。坐着，腹部受挤压，加上不住地遐想将来出门要选尿袋还是尿不湿，诱使尿意更加迫切！正在考虑用食品袋救急时，一个乡下老妇拯救了我——她颤颤巍巍地向车厢后部挪，嘴里告罪：“对不起，上厕所。”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车是设厕所的！

 

边上坐着的乡下孩子天性纯真、无拘无束——四姨给她们吃陈皮梅，她们说好吃、喜欢；过会儿又给荔枝，却被推回：“这个有，要别的。”多么天真，真是憨态可掬啊！

 

到了地头。3个房间要住4家人；各家把行李往各个房间里放，不知不觉间，房间已被瓜分完毕。夫人自告奋勇：“阿拉两家头客厅里困沙发好唻。”大家都默认了。这本是出门在外常有的事，不足为奇；气人的是在晚上宴请时，地主说“房间肯定不够，你们是不是分出几个人住到我们的别墅去？”抢到好房间的某姨忙不迭地客套：“够了够了，住得下住得下，不麻烦你们了……”夫人和我对视一眼，不作声。我都不好意思恼火！唉，这大概就是场面上混混的人的“世务”吧？

 

这房子是要出售的旧屋，有些年头了。顶板上的泥幔大面积开裂，经过主人修补，成了名副其实的“天花”。这勾当我在淞虹路的房子里也做过，颇有几分亲切感。

 

这排房子的客厅在北边，窗外就是百八十米高的小山的山脚。晚上，南风吹到山上，“反弹”进各家的客厅，凉快非常。所以，虽说客厅没有空调，半夜以后倒也清爽宜人。如果要形容得诗情画意一点，斗胆说一句“差可比拟《富春山居图》”。

 

再说“吃”。晚上是接风宴。地主是本地文艺界名宿，所选酒店和宴席上的菜肴肯定都是头挑的；可是说实话，难吃得很！所幸二姨约来了她的一位过去开过小饭馆赚过钱的女儿方面的亲家，来做兼职厨娘。

 

这里的旅游宣传不给力，网上查到，竟有“一金八两”之说，即一座金矿、八个“两”——两山：九龙山、白马山，两水：钱塘江、瓯江……如此芜杂，令人不得要领，就请地主方面推荐。地主曾是这个小城里的文化局长，推荐的旅游项目不同凡响：告诉我们白马山非去不可。我查网，知白马山上的气温要比山下低十几度，当地官员以及一伙上海人夏季在此长包房间……我推测是某些官吏和富豪欲效仿庐山故事，在浙江“重造”一条牯岭街吧？

 

地主的儿子升职前是旅游局长，他为我们的游程出了很多主意，比如“千佛山飞石岭→中饭→王村口古镇→吃鱼头”。只是他没有考虑到一个实际情况：我们都希望尽可能地在“家里”用餐。所以，安排游程就必须首先遵循这一原则。

 

吃住问题一解决，大家都安心了。但我自知耐心有限，不可能真的来度十天半月的假，所以在地图上圈出当地的4个4A级景区，同大家商量：趁着大家都是生力军，体力尚好，把这几个需要上天入地的景点先玩掉；然后，或休养，或转到松阳，或回家，各奔前程。大家都同意，当然，关键是征得了驾驶自家的7人座“途安”充当无偿老车夫的二连襟的首肯。

 

除了这些大家容易达成共识的景点，其余的就众说纷纭了——地主建议带我们去鞍山书院游览，夫人姐妹之中的某位“硬出头分子”（一介农妇，本来轮不到她议事）一口回绝：“勿要！勿要！”那么要什么呢？她要温泉、漂流……

 

我对她们说，温泉并非遍地都是，要在特殊的地质结构中才会生成的。这里历来没听说有温泉之胜，现在怎么一下子冒出一长串？可是她们不以我的话为权威之论。几天后，“内线”告诉我们：这里的温泉是用锅炉烧出来的。我闻听此言，自然理直气壮地阻止她们再去自投罗网。

 

当晚就寝前，她们在瓜分安眠药片。我考虑到要比平日提早5个小时熄灯，怕失眠，故也讨了半片吃。于是，经过亲身实验，我就此揭示了一条医学公理：糖尿病人不宜服用安眠药——夜里不易被尿意催醒，直要等到积满一大泡，涨得难忍而惊醒时，已经刻不容缓要奔向厕所了！

 

次日，女眷们做代表，去拜客。我跟随她们一同乘车，说好下车后我独自前往汤显祖纪念馆参谒。但她们认为有我这个文化人在侧，相谈可能会更融洽，就硬拉我叨陪末座。其间说到参观汤显祖纪念馆，地主很自豪，说这就是他在位时主持修建的。随即吩咐他女婿（也就是二姨的儿子）带我们前往。他还要打电话交代馆方接待我们，我怕给人添麻烦，就谢绝了；不过留下一个活扣：假如需要，我们再来麻烦你——事实上，后来还果真麻烦了他，这事我已在《400年谜案“奈何天”》中记载了。

 

此次参观我收获颇大；而女眷们大都属于“乌龟（沪语念ju）吃大麦”（谓对牛弹琴也）——她们的评语是：『唔，比我家（常州人念来如沪语“藕菇”）乡下头格房子大。』此外，她们在去往纪念馆的路上曾致电“留守”的三位连襟，问有无兴趣一同前往，都说没胃口。

 

值得特别记一笔的是，在汤显祖纪念馆所在的那条曲里拐弯的胡同里，见识了全世界最奇葩的店名。

 

据新闻报道——
       『当地时间15日上午，2014巴西世界杯冠军德国国家队携大力神杯载誉凯旋，球队从柏林机场直接乘坐大巴前往勃兰登堡门与等待在那里的近40万名球迷一同庆祝。在球队抵达前数小时，整个勃兰登堡门前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有些球迷为了能占据有利地形甚至不惜通宵在此守候。』

图中贵宾大巴的侧面车身喷上了德国队获得世界冠军的年份——1954、1974、1990、2014。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车头上喷的第四颗星是作为德国队主赞助商的奔驰公司的车标。

 

那位创意者的急智真了不得！

据@狂飚一把披露——
       『43岁的南京市民乔女士近日在散步时竟然一脚踩穿了路旁的井盖，虽然乔女士并未完全落入窨井中，但其腿部也被割伤，这已经是南京市近日来第三起窨井盖破损致人受伤事件。据悉，这种看似金属材质的井盖其实是某种塑料材质，其最薄处还不足7毫米，当地政府解释称，“塑料井盖有钢筋支撑，完全能够承受普通人的重量。事故之所以发生时因为有人经常违规将车辆驶入人行道，造成井盖受到了破坏……井盖都涂抹了显眼的颜色，因此人们应当意识到这不是可以踏足的地方。”』

 

窨井盖“不是可以踏足的地方”？这是哪一个尸居余气的二百五“政府”的高论？

 

曾经读到一篇励志传记，说日本的一个小作坊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浇铸成功机场跑道的窨井盖，质量位列世界第一。这种盖子能经受巨型客机的无数次碾压——飞机轮子就像上述官人的脑袋一样，是空心的；它们自然意识不到这不是可以踏足的地方！

 

以“当地政府”与一介日本小业主对比，就不难明白一个道理：主事人有什么样的素质，那个团体就有什么样的作为——小到窨井盖的强度，大到国计民生的通和、江山社稷的永昌……

 

P.S. 20140716
传言“被带走”的欧阳智薇的最后一条微博讲得倒很深刻：『真跑和伪跑的区别，在于一个在赶路一个在叫嚣，一个在向前看一个在左顾右盼，一个在聚焦自己的脚步一个在关注他人的进度』。

 

【延伸阅读】
http://www.wyzxwk.com/Article/shiping/2014/08/325431.html 日本造假者自杀　中国造假者死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