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家

一切妥当，终于要启程了。二姨另有带孩子的任务，不克分身。我们7个人挤一辆大众“途安”车。坐这车的第三排，不输于牢中蹲小号的惩罚。我和4连襟辈分小，自觉地“入瓮”。有时，女眷们也来“解放”我们。当初沈潋刚说起要买7人座轿车，我就于第一时间搜集了《7人座轿车后排空间评比》等资料供他参考。据他说，他家的福特“银河”不属于5改7的，后排舒适度毫无问题。

 

第一站是南尖岩。上面提到的“部长”事先打了招呼，结果这里的王总经理很爽快地签署了免单通知。我们对这景区的好感度顷刻间得到了提升；眼看午餐时间已到，就公议到景区所设的餐厅用餐，“也让伊拉赚两钿”。我们点了面条，老板又介绍本地特产“黄米果”。端上来一尝，果然都很适口。查网得知，黄米果的做法是用一种草木灰泡水，再把糯米倾入，浸至黄色，然后做年糕。这套工艺的本质类似宁波碱水粽或兰州拉面——碱成分能使米面的吃口更糯。市场上卖的黄米果每斤3.5元，很公道。

 

后来总结，这里的4个4A级景区，有3个是把一条山谷圈起来，然后漫天要价（80元）。谷底都有一条山涧（常州人叫溪坑）；在现在这样的多雨季节，水面也只不过尺把至丈把宽。我感觉实在没有太多的景色可看，只得把几株黄花菜想象成空谷幽兰，“自赏孤芳”。旁边一群杭州人在大惊小怪地欢呼风景“木佬佬滴好的唻！”我只得暗笑。
 
南尖岩的风景，得益于一个“险”字。若把上述3个景区横向比较，以它居首。

 

在下山的栈道上，我看到脚下山坡上长着两棵野生的无花果树。正好四连襟带了伞，我们就用伞把勾住树杈，摘下3个尚未成熟的。回去一量，每只的直径都在5.5公分以上。野生的尚且能结这么大的果实，说明这里的地力很肥壮，而且正好适合无花果生长。如果父母官好好调研一番，拟一个扶助无花果园的宏图，把景区以外的荒山开发起来，将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游罢南尖岩，傍晚进发到神龙谷。“部长”事先已电话通知他的熟人，为我们留4间客房。进到房间，触目惊心的是地上一片潮湿。打电话问服务台，那边巧妙地回答：“我们领导吩咐：你们是贵宾；所以我们特地加拖了一次地面。”我们按常情理解，以为打扫卫生弄湿了，过一会儿就会干的。哪知空调开了一夜，次晨起来，见地上更湿了，像是刚排了水的浴池——我们等于是在澡堂里搁铺过的夜。再捉摸昨晚服务员说的，完全是真话：显然她们是为“贵宾”用干拖把吸了一遍水；只是我们理解的方向反了！还有，床上都铺有电热毯，我们二人因没人交代，自己也不曾阅读《入住须知》，所以没有“享用”。不过，幸好床铺还不怎么潮湿。

 

夫人一语道破：这房子设计有问题——它是在半山腰挖出一块平地后直接起楼，根本没有防潮措施！

 

不管怎么说，总算安顿下来了。于是打开电脑写点东西。出门仅3天，心就野掉了。坐在电脑前，非但写不出文章，连打字也是错误百出。

 

自从使用电脑以来，我把用各种介质储存的历年文档视作命根子。在家时一直将它们与一点薄薄家财一起十袭珍藏。这次出门也不例外：旅馆人多手杂，笔记本电脑扔在房间里不放心，在外出吃晚餐时就按照惯例（在家时只要没人看家就这样做），把机上的外接SD卡拔下、包好，藏在随身挎包的暗袋里——这样，万一不幸遭贼，哪怕丢失电脑，也不及半个月的写作成果遭到遗失（我现在随时存到SD卡，每月外存一次）来得伤心。

P.S.
7月20日，郭金峰在微信中控诉：由于两大安全软件恶性争斗，导致他的硬盘遭到灭顶之灾，数据全部丢失！

 

这里的Wi-Fi信号是“共享”的：一条街约200米长，一溜几十家食宿店，每次能搜索到五六个IISD（走几步换几个）。询问服务台，答道密码都是12345678，只要能联上，用哪家的都可以。我试了一个排队在前的，能联上，信号也好；但是几乎没有带宽：打开电脑网页后，图片久久显示不出。看来，现在到处吹嘘的“Wi-Fi覆盖”，其实不能指望。下一步还是要研究自己用流量上网的方案。

 

我为他们借箸代筹：何不把这些“第六小”（过去说农村有五小：小钢铁、小化肥、小水电、小机械修造、小水泥）合并起来，各家的花销集中使用，建一个无线大网，覆盖整个食宿区，岂非上策？！

 

早晨在街上遛弯儿，在好几处看到乡人在焚烧着什么，一股浓烟窜天，隔着几百米都能闻见。广告里所谓的“理想的深呼吸圣地”被破坏殆尽！后来在一户农家的场院里，发现一摊碎炭，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还在继承“卖炭翁”的遗业，用土法炼炭污染空气？

 

在一家邝姓人家（后来请教得知，这里有很多邝姓人氏）的墙上读到一张公告——

邝氏仲二公系下各位宗亲：
       全家幸福，马年吉祥。
       去年九月至十月谱局派了十六人，分成四个组，到外省外县调稿，派出的人员走遍了六个省、五十八个县市、二百多个自然村，进行了宣传活动、调稿工作，受到了外地宗亲的热情接待和大力支持。去年冬，外地宗亲分期分批来到留车认真填写、上交族民登记表，如数上交鸿丁款，并积极捐款……
       四川省宗亲听到我们修谱在今年初三来了十五个代表，据说四川有五千多鸿丁上万人口，因为他们解放前修谱没有参加，这次他们是电脑上联系上的。现在大部分宗亲的族民登记表及鸿丁款都已上交到谱局，只有少数仍未上交。
       各位宗亲，按计划谱局应进行第二阶段的排稿工作，请还未上交族民登记表及鸿丁款的宗亲，务必在一个月内上交谱局，以免耽误谱局的正常排稿工作。
       特此通告
                                                                                                                                      寻乌邝氏谱局
                                                                                                                                      2014年3月5日

 

我很敬佩这些热心公益的邝氏宗亲。从公告的文风来看，他们应该都是老人了。说真心话，我盼望有一天，有一个“吴兴沈氏谱局”或者“竹墩沈氏谱局”（世有“天下沈氏出吴兴，吴兴沈氏出竹墩”之说）的代表在报上或网上联络我们，我一定把鸿丁款和捐款早早端正好。

 

进景区前结帐。就这样的住宿条件，房价却高达168元。老板是一路发了，我们却是一路“哭”——常州俗语说：“托熟托熟，吃块脯肉（奶脯肉，『在肋骨下面的腹部，结缔组织多，均为泡泡状，肉质差』）”，我们有幸当了一回注脚。

 

神龙谷的进口处平淡无奇。规划者大概也知道“看山不喜平”的道理，所以弄了一些外插花的手段——进门第一景是一座跨溪水的亭桥，名号[素女轩]。看那解说牌，是这样说的：『纪念中国性爱女神素女，洗礼素女瀑，性福无限。素女是中国古代文献中一再记载的性爱女神，在传世的房中术著作中经常称引。汉代张衡的《同声歌》描述男女新婚性爱，有“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之句。《素女经》写于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记述素女与玄女一起为黄帝传授房中术，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性学著作。该书记载的性爱科学和艺术，领先于古代世界，至今仍有很大的指导作用。素女堪称世界性爱女神。』

 

似这般远兜远转、穿凿附会，说穿了无非是想营造一个天然浴场。费尽心机装神弄鬼，吃力伐？

 

某处搭只亭子号称“长生殿”，也凑得一景。几处野景命以“文君瀑”、“相如潭”之类的好听名字（大概他们以为很雅吧？），也支撑了高昂的门票。

 

这里的瀑布相对更有气势，然无计亲近，适于作为摄影背景。夫人在观瀑亭小憩时，一只蝴蝶也停在“美人靠”上，作迎客状。

 

有一处平台叫“尚书台”，我们中的3个男人（我一向不参加）大发议论，说中国古代的一套统治手段很完善了；毛的失策在于全盘否定过去的一切。我不作声，心里在想：否定一切是可以的；问题是，宣称“不破不立”的人，几十年间“立”了些什么？这样看问题，才是正确历史观的前提！

 

同行者都在拼命拍照。我是略微到过一些景区的，所以不致大惊小怪。让在一边，好整以暇地对这两天游玩的两个景区作一番评定。照我的看法，如果这样水准的景区挂“4A”鉴定牌，那么从世界范围来讲，最少应该有“8A”等级才不会埋没真正的好景。

 

这里卖土产的小贩很少。遛早时在开着“小面”的一对夫妻流动摊贩那里买了几斤水果，中午从神龙谷出来，又遇见他们。这次除了卖蜜梨和“黑布林”，还有几种药材。我看他们摆出两种“铁皮石斛”：一种是采下后未加工的，还有一种是捡摘整理后洗净晾干的。后者干净、精神。我起先并无购买冲动，但当摊主说到“这植物吸在岩石上，有时暴晒几个月，都干枯了；一浇水又活过来。这里人见它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就知道是滋补的好东西”，觉得言之成理。经过一番必不可少的“商务活动”，以100元把他卖剩的一点全部“吃进”，待回家浸酒。此外，又请他挑一小团“养得活”的原生全株，作价10元。到上海后当作盆景养殖，每次洗完手后洒些水珠在上面。果然至今还活得滋润。

 

 

这里人做生意有个特色，叫“罗圈保”——买药材时，门卫过来拍着我肩膀说：“先生喏【等于沪语侬】放心，格里呃东西勿会假的——格老板在格里卖了好几年哉。”过会儿我在看一个农妇的灵芝，正欲嫌贬，卖我药材的摊主又过来助阵了：“ 侪是山里挖来呃，看看不好看，东西是好呃。”我因着见识过野生的灵芝，觉得挺像，也不怎么还价，就把一堆全买下了。回家后与那一包精选药材一起，用2瓶56度二锅头浸泡。今天是第五天，见酒液已呈深琥珀色，药材也都已涨开。遂倒出药酒，另行装瓶；改日再去买3瓶酒，浸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