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德杂记之终篇:我的中国梦

我有一个梦,一个“中国梦”,一个做了将近40年才圆满谢幕的梦。

近一两年来,当政者和帮闲文人经常在宣传“梦”。那套说辞,姑妄听之。你去问问那些窃国者,有几个是真正相信自己口中的那个“梦”而时刻准备献身的?我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寥若晨星!——如若真是一个舍弃小我服膺大我的民族之子,面对当下触目惊心的社会现状,还能不拍案而起否?!所以,各人有各人的美梦,各自有各自的做法;我依然按照自己的脚本,延续我的梦境。

我的中国梦简单明了:各人头上一片天,我祈求这片天能保护子苠可以太太平平地过自己的生活。我若觉得自己头上的这片天幽暗晦暝、无以依靠,就立誓要换一片。类似于“我绝不和光同尘”的意思,我已写过。有鉴于此,这里换一个说法——30年代电影插曲《真善美》中,有2句歌词:“多少因循,多少苦闷,多少徘徊,换几个真善美;多少牺牲,多少埋没,多少残毁,剩几个真善美!”

当年我听了这首歌,感慨良多。我的逐渐定型的人生观,慢慢变成“努力地、逐渐地,‘爬出这口酱缸’,从而永久地摆脱那种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的境遇。”——我可以接受柏杨的“酱缸说”,但坚决不接受世代做蛆虫的命运。我努力奋斗了,结果在我的儿孙手里做到了。

今天有兴,在此追溯一下,我这个梦的发端——

我从小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我最笃信的一堆废话就是对于理想社会的描述。后来,我逐渐发现:理想社会,在某些国度已经部分得到实现,而距离自家的乌托邦,还有“20公里的路程”之遥……但是,如同@苏小和所言:『看看老一辈中国人,知识不愿意更新,视野不愿意打开,死守无知和愚昧的思维方式。这样的人一代代像糠秕一样被风吹散,从来没有体会到做人的意义。生而为人,第一为了活着,第二被人奴役。』当我对相对理想的社会有了一知半解的窥视之后,你说我还怎么能够存身于这个“疯狂世界”,并以“自我奋斗”的假象为之卖命?

【注】关于20公里
有一则前苏联的政治笑话,说苏维埃发明了一台万能电脑,什么都能算。人们要它算算何时到达共产主义,它的答案是:“20公里”。众人懵懂,一个聪明人领悟:“我们的政府公报说,一个五年计划的完成就是向共产主义迈进了一步;这样一步一步走,再有20公里,就到共产主义了!”

在工厂11年的打工生涯,艰难捱过,我还没有断绝希望,因为我觉得:我所处的环境并非“典型”的社会,在这里并不能体会社会的真实面貌。后来我进了纺织局局长室做秘书。虽然在哪里只呆了短短2年的时间,但所见所闻已使我领悟到一个道理:这个局所处的社会中层,其实与底层是一样的;我仍然没必要对之有什么期待。就在那时,我痛下决心:一定要帮助我的子孙找到一个更加人性化、理性化的生存环境!

从1970年代初期开始,陆续有一批前苏联的社会小说翻译过来,如《叶尔绍夫兄弟》、《落角》等。要论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是一本书的书名:《你到底要什么?》我那时只知不想接受别人给我们这批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统一规划的“前程”,但到底要什么,彼时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就像毛泽东受一条旧闻的启发而作出了北上陕西的决定,我的“推送后代到国外生活”的决策,也是起于一则报道——大约1975年或1976年,那时已有一些科技发明的“内参”流传于坊间。我无意中读到一条消息,说巴黎的家庭,每天扔出的包装材料,平均达到4公斤……说实话,这是我坚定地要一个儿子,并且促成儿子留学欧洲的原动力之一。当然,最主要的因素是,自由世界有健全的法度和体制,足以保障每个人过上自己想过的正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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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有黑暗世纪,可是他们摆脱了

至于到达理想彼岸的途径,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上视纪实频道播过一部纪录片《含泪活着》,讲一位上海人老丁,为了改变命运,去国到日本,孤身奋斗15年不回家,终于赚够钱,圆了为女儿编织的美国梦。人家的事情我不作妄评,但若换了我,我是不会这样破釜沉舟的——为顾全小辈一人的命运,却毁灭夫妻二人的生活,这笔帐我是无论如何算不过来的。

我实现梦想的路线图是:甘做“底座”(杂技节目《爬竿》中的“下面人”),全身心地投入于后勤保障工作,让儿子立在我的肩头攀登上去。为了做好这个底座,我吃过很多亏,受过很多奚落,放弃过很多选择。这中间全然不问世务,不治事业,不置家产,甚至放弃维权;所为者有三:第一怕沉沦,第二怕分心,第三怕坠志。

很多人夸张地回忆往昔的错失,哀叹什么“不堪回首月明中”。我不!我一贯竭力按照自己的信念,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法,去待人、处世、抉择、行事。不管做得怎样,都是经过我的头脑并用了心的,都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武侠人物张天齐或张秋山(都是网络D版书,不知谁盗谁的)的述志歌唱得好:『不怕世人笑我狂,人逐富贵我投荒。但求此心昭日月,不枉人间走一场。』

厕身社会40年,我同样在奋斗,只不过我奋斗的中心目标与芸芸众生迥然不同——保存自我,按自己的方式实现自己的意愿。牛人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笑话去吧”,我没有那么自信,所以只对另一句话产生共鸣:“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这次在慕尼黑的各处,见到肤色、脸型各异的人等,都是够舒坦够潇洒,极少有焦虑或失神的神情流露——我自信:我有资格立在他们中间而不会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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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这样的穷作家,大概就是我的宿命,但我不甘心就范

唯一可以容忍我在规划人生道路方面插一手的人,就是我儿子。正因如此,我指路成功的案例,也止此一人。在其余人身上不灵的原因,我也探讨过:中国人的习惯性思维之一,是“千钱赊不如三百现”——原来的说法是“不如八百现”,但据我观察,三百现钱已足以打消多数人对于一千“期货”的企盼。

由于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投奔雅典娜”(我记得有部电影就叫这名字),所以沈潋的道路走得并不算十分平坦和笔直。我们这次精算了一下:一个大学生毕业生,要取得德国国籍,要怎样做——毕业后不要急着工作,花1年半攻下德语,半年去听外语版的基础课(高等数学、基础物理),到德国读4年(应该5年,国内学过的课程可以抵充免修)。获得硕士后再工作3年,就符合移民条件(5年,读书经历打对折),可以入籍了。

【全系列总结】
一,欣慰
我看一份人家,基本标准首先是“五子登科”——内子/外子、孩子、位子(职业)、房子、车子。以我知足常乐的眼光看来,沈潋的这个家庭已经全面、均衡地达到了“五子登科”的标准。虽无多余的票子,但家庭安宁兴旺、子女可爱争气,已足堪宽慰和自豪。我还有一个终极指标是“五常恒守”——父养、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这些,沈潋一家都百分百地证明给我看了。

这次探亲,观察并感受了了儿孙们的生活现状,我高度肯定他们“生活为王”的人生态度,很高兴。我庶几可以欣然告慰自己:我的中国梦已经圆满地、超额地实现了!我人生的乐章已经奏响了高潮,回到中国以后,我将开始我的“中国梦·尾声”——依旧立足于中国,在一个自己尚能掌控的生存空间里,尽量为自己营造一个余音绕梁的华彩乐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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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得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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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友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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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中的车子不是指图中这辆小拖车!

二,心愿
此外我还有一个更高的期望,但愿沈潋一家能够实现:我这个人未历风雨、未经砥砺,不少人格缺陷没有纠正的机会,因而时常表露出来。唯因贵人相助,才没有酿成大事。希望我的孙女和孙儿能克服这个致命伤。自从大约30年前观看了美国电影《西点军校的女生》,我一直抱有一个观念:青年人在人生的起步阶段,到美国式军校去学习参谋业务,不失为一种很坚实的进身之阶——西点军校没有“包分配”,毕业生不从军的很多。

三,愿景
如果说,我这次是对我们这个家族的前景作了一次巡视,那么我的观感是非常满意和欣喜的。希望我们三代人都如以前我与沈潋相约的:“硬硬朗朗的!”我对自己许以17年之期,要好好活着,多多感受人类的科技进步,细细品味我这平淡却有味的生活,并且殷殷期望孙辈们的茁壮成长——预定“17年”的考虑是:“八十四”的门槛太高了,连伟大舵手也没冲过去。

四,缺憾

到了“墙”外,想到google.com.hk找一部《2014大崩溃》阅读,未果,说明中文网络上,只有水军、没有“斯诺登”;若说去香港购买后再夹带进关,又没这个种^_^为此我在这里撒下英雄帖:我过去OCR过几十部经典的电影理论书籍给学生作为辅助教材和论文参考,经验丰富;现在我又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件事。所以,哪位好友手里若有这本书(胡喬英著 香港三角地出版社出版),我们可以“换工”:你借给我阅读,我还书之外,还会赠你这部书的txt版的、严格校对过的电子文档。


P.S. 20140125
@假装在纽约,介绍了一个Humans of New York主页:『创办者是一个美国80后,三年前失业来到纽约,每天上街拉着陌生人拍照,配上一段对方的话,讲述他们自己关于爱,友谊和人生的故事,都是最简单不过的语言,却往往在瞬间击中人心。』以下是其中三则——
       『Gac Filipaj是来自前南斯拉夫的一名难民。过去12年,他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名清洁工,他的工作职责包括清扫垃圾和洗马桶。
       每天晚上11点下班以后,他就开始学习。
       在这样苦读了12年以后,他在这个周末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古希腊与古罗马文学学位。』

       『所有看到我简历的人都问我为什么要开出租车。12年前在尼日尔,我是一名法语教师。……我辞职来了美国。我本以为我可以在这里教法语,但没有身份神明工作也找不到。我唯一能找到的工作是洗车。我很不开心,但又不好意思回尼日尔。……
       除了洗车我还做过装货工和外卖司机。五年前我拿到了身份,所以现在能在机场工作。晚上下班后,我还开出租。今年我从布鲁克林学院毕业,拿到了法语硕士学位。我是我们班的第三名。我想现在我可以做一个教授了。』

       『我19岁那年,和一个女朋友准备一起去巴黎上学,我们的男朋友到码头来送我们。
       我们正要上船的时候,我朋友的男朋友对她说:如果你走了我是不会等你的。于是她转身,决定留下了。
       看到这情景,我的未婚夫也马上对我说:我也不会等你的。
       我对他说:别等我。
       【按:照片中是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妇人】』


【外一篇】 20140125

岁近巳末午初,别人家都在大做“尾牙”(广义的),既见证机构的兴旺,又酬劳员工的辛劳。我辈过气老朽,没人疼爱,好似#$%&【按:这个形容词不吉利,我在改稿时把它屏蔽了】。王一力老师因他夫君执教的上海大学对退休职工有1200元的红包,觉得心气儿不顺,便提议本系的退休人员来一次“劈硬柴”的聚餐,来回应“领导”的冷漠。怎么定、怎么去、怎么吃的,都忽略了。此处只讲一点小见闻。

席间,一小半人高谈阔论,各各卖弄“胸中英雄事务”。充斥于耳的无非是“我只公司现在蛮好”、“我要退退勿脱,还在学术委员会里当主任”、“阿拉学堂2级教授只有两个,除了校长,就是伊了。伊还没退,XX大学就请伊去主持学院事务了”、“我已经到26个国家去旅游过,下个月要到迪拜去了”、“我现在退休金7千1”、“阿拉屋里3套房子,亲家屋里有4套”、“我现在享受国务院津贴”……

至于各自的家长里短,都是私下里小声交流。我“用耳朵摸了一下”(单田芳的书词)。大抵有:“阿拉媳妇规定阿拉儿子每天吃2瓶苏打水,讲要帮伊生儿子。侬讲触气伐:结婚半年多,加上结婚前同居半年多,到现在都呒没反应,还讲养儿子话唠!”、“某老师【当天没出席】的儿子分户搬出去,伊拍手欢呼——伊搭媳妇从来就不叫应的。”、“侬对这个媳妇本来就不满意,肯定是支持儿子离婚的。雫儿子介优秀,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倒是女的再寻比较讨厌了。”……

略略统计了一下,嚼舌根中所涉及的十余人,包括先前夸夸其谈的主儿,竟无一人的家庭是“全和”的!而当事人脸上分明还洋溢着幸福和陶醉,似乎希望别人能对TA们“羡慕嫉妒恨”。我必需使劲忍住了,才没把一口酒菜喷将出来。我咂摸味道总觉不对,坐不住了,便提早离席。坐在回家的地铁上琢磨高尔基的一句话,并把它“改编”了一番。原话是:“鹰有时比鸡飞得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高过鹰。”我改的是:“鸡飞不起来,就炫耀自己比鹰更肥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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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 2013-12-31 21:00 Tuesday sslab 编辑

评论:

sslab
2014-01-03 00:51
2013年9月13日凌晨2:00(北京时间),NASA通过新闻发布会正式确认旅行者1号在发射35年后,进入星际空间。

【我精选的2013年度最精彩一句话】——

@王左中右:『留给太阳系的最后一句话是:“混的【得】好我就不回来啦!”』
沈潋
2014-01-02 17:06
父母亲情不在,是缺憾。

只要上海如这里一半的好,我头也不回就回来了。
阿昌
2014-01-02 01:21
也愿“对自己许以十来年之期,好好活着,多多感受人类的进步,细细品味平淡的生活”与博主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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