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三处古巷陌潦草游(二)

                                                                                                          孟河
孟河是孟河医派的发祥地。清朝中后期,以费伯雄、费绳甫、马培之、巢崇山、巢渭芳、丁甘仁为代表的孟河医派创造了“吴中名医甲天下,孟河名医冠吴中”的医盛时期。后起之秀丁甘仁更是主办了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和上海女子中医专校,开创了从学校培养中医专业人材的新路,造就了一大批中医人才。我对中医一向不排斥,只是觉得我们民族这样一笔伟大的遗产日趋没落不免太可惜。所以这次制定出游计划,就把拜谒孟河的节目安排进去了。

第二天用过早餐,坐68路回火车站,再到站西的交通枢纽乘上59路。一个多小时后,看见一条河。三弟说这河倒是很宽,我瞥见河长公示牌,说这就是孟河。这一说,引起了同车几位乘客的兴趣,询问我们的目的地,我说我们也吃不准——这里有孟河和孟城两个地名,相距好几站路,不知寻访中医古迹应该在哪里下车。她们说那就要在孟河下。又问:“费伯雄和丁甘仁的故居,你们要先看哪一处?”我们回答都可以,其中两位就说:“那就跟我们一起下车,我们就住在街上的。”我们连忙感谢。

我注意到她们在说到费伯雄时,把“费”念成bí(音如常州话“皮”),就向三弟谈论我了解的知识:“费”这个姓氏有多个来源,发源于山东的那一支,就念作bì(音如山东话“闭”)。后来费姓家族扩散到苏州,苏州人读作ví,比方著名学者费孝通。

我趁热打铁,又向她们讨教一个问题:“‘万绥’这个地名(我问的用意下文解释),用你们当地的话怎样念?”她们告诉我读音是va si。这个si的发音要稍加说明:它的发音方法是撮口呼,简单说,就是用发ü韵母的口型(圆唇化)来发si这个音。其发出的音与宁波人念“岁”的音完全一样。

在同行的一段路上,“志愿向导”说起孟河和焦溪已经列入江苏省下一批古村(镇)开发计划,正在向国务院呈报,言谈中充满了憧憬之意。我没有泼凉水浇灭她们心中的愿景,但私下里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在落后小工业(大城市淘汰下来的)已经星罗棋布的地方,开发旅游是绝对没有前途的——报道说:『孟河汽摩配集群打造国家级产业基地』,试问谁有这个力把去迁走他们?

现实情况或许在一定程度上预兆了“开发”后的前景:修葺后的费伯雄故居闭门谢客,内设的『孟河医派纪念馆』自然也难逃尘封的命运。还有翻修一新的『孟河医派书院』(设在丁甘仁故居),也成了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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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来过了,对自己的夙愿有了一个交代,现场的中医怀古就此结束。回家后,我认真观摩了《探索发现》频道的五集专题片《孟河医派》,可以说,等于变相地把有关孟河医派的所有公开的、秘不示人的资料无一遗漏地查阅了一遍,基本完全了。看罢,心生一些遗憾,最大的一点就是片中李夏亭医生所发的感慨:『孟河医派的研究……外国人比中国人热,中国人比常州人热。』


接下来我们就马不停蹄地去寻找『齐梁故里』万绥村了。不巧的是,就在前几天,59路改道,不再经行万绥村,我们不习惯打黑车,宁愿走着去,以便一路上再“捡”些奇闻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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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绥有座东岳庙,它的沿革是这样的:相传这里原是萧氏的家庙,南朝齐梁的两个开国皇帝俱出于此。后来梁武帝萧衍笃信佛教,“以佛化治国”,不但自己出家为僧,亲自讲经说法,还把祖宅捐出,建了一座寺庙。讽刺的是,后人“利用”它建了东岳庙。更为可笑的是,今人糊涂,不识东岳庙是道教宫观中唯一称“庙”的殿宇,将它与『沿江七十二座庙』相提并论。唉,一笔糊涂账!幸好世间不乏见着庙宇纳头便拜的信徒,总算不愁给神仙添油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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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得一点历史,当然不屑于跟在村妇后头膜拜。我简略综合了网络资料,供读友分辨一下萧家十五个皇帝的为人——
       『开国的武帝死后,齐国的皇帝又走上了宋灭亡的老路,他们纷纷杀戮自己的兄亲、叔侄,至东昏侯时,因其疑心过重,几乎将朝内大臣全部处死。公元五〇一年,萧衍起兵攻入建康,结束了齐的统治。齐总共延续23年。
       梁武帝萧衍日渐昏庸,侯景之乱中,其被困城中,直至饿死。嗣后萧氏各王相残,割据争霸,梁终灭,历56年。昭明太子萧统为萧衍的长子,“幸而”未及即位而卒,没有卷入灭绝人性的杀戮;但其次子后来被他兄弟杀死。』

《新唐书》在评论萧氏家族时有这样一段话:“梁萧氏兴江左,实有功于民,厥终无大恶,以浸微而亡【末句翻译:因逐渐衰微而至于消失】……”我认为其言颠倒黑白,昏聩之极。今人本着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对这话的信服度实在需要保留几分。

怨不得唐朝某皇帝把村子的原名“万岁”改为“万绥(即彻底绥靖之意)”,随后敕建一座方形的庙宇,宛若一颗大印,镇住此处的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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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以为,与其抬出“萧萧”的亡灵,莫若以“天下恽姓出孟河”的史实为号召,显扬恽氏家族之渊源和家风——有恽代英这样的先烈在,谁会反对呢。
P.S.
旧时有字谜“无边落木萧萧下”一则(谜底“曰”)。

庙门前的街上,市道冷落,没有一家营业的饭店。眼见善男信女们稀稀拉拉地往香积厨而去,我们不屑于在此用膳,就分食了我出门常备的压缩饼干。    

这里的民风别具一格——一户人家正在办白喜事,门前停着一辆“炮车”。我不知此物何用,胡乱猜上一猜:莫非是为亡者登天引路而发的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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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动问59路的临时站牌。最后问到的一位用手指向斜对面,大声吆喝:“快!快!”定睛一看,59路已准备靠站了。我们马上扬手示意,玩命地奔过马路。“最后一分钟的拯救”,让我们有些得意,也算对收获寥寥的半天给予了一点精神补偿。

今晨出门时,我穿上雨衣——就是那件“三年不开张”的全新雨衣,昨天拆封穿了一阵,今天第二次上身。两三个小时穿下来,加上上车前猛跑,身上湿热;而这件低价雨衣使用的自然不会是透气衣料,把热气捂在里边,衬衣和外套都已精湿!回家以后,划算了一下,决定把这开张不能“穿三年”的累赘货扔了,再把沈潋送我的“添柏岚”冲锋衣的外层卸下来做风衣。那是用防水透气面料做的,抵御小雨没问题。

不过那是后话,当场的遭遇却弄得我很狼狈。我与三弟商议,我们带紧点,到火车站找一碗面吃,然后马上找15路去焦溪。今天傍晚回到火车站,再设法买返回上海的票。这样,就能节省一夜的住宿费。

                                                                                                          焦溪
找15路不顺利,前面已提到了。不管怎么说,车行一路通畅,50分钟以后到了焦溪。路书中在焦溪的重头戏是喝一碗名望潽潽的特色羊汤;可是到了街上才颓然发现,羊肉铺一概打烊。我想起很多年以前在苏州藏书,也是4月份,也是全体歇业。可见我这人的口福不佳!

焦溪镇有700余年历史。传说中,人文始祖舜帝曾到过这里,境内有舜庙、舜井、舜田等遗址。这些人文资源就算是沧海遗珠吧,在目前阶段未必有游客(包括我)有兴像考古一样去捡拾起来,拭去蒙尘细细赏玩。三元桥畔树立着焦溪的远景规划图,但说得客气点,那不过是镜花水月,不但赚不来“铜汗”(常州人称呼钱),甚至鼓舞不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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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桥,跟哪儿哪儿的桥相比都逊色;有人就给它涂抹上一缕传奇色彩,说桥顶的一块雕花石板曾经失窃,后来被追回来,用水泥浆重新浇固在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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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述这点说道,还有的便是“火烧排门”这句俚语——1941年2月,焦店镇被日寇投硫磺弹,“火光耀于二十里外”,半天内580余间房屋付之一炬。但这是耻辱史,说来总嫌口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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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建造的房屋,明清建筑风格已荡然无存

惆怅而归,乘15路返回火车站。上车一望,见驾驶员是“认识”的——刚才在发车站,我看到旁边还有15A,不放心,向驾驶员证实了这车确实到焦溪;得到肯定后才刷卡。合着我们下车后,车子继续开十来站,在终点站下客、上客,再往回开十来站,所花的时间等于我们“游览”古镇的用时。

下车后,刚要踏上下行的自动扶梯返回南广场,忽然瞧见左前方挂着[城铁]的指路牌。请教别的乘客,方知这就是城际列车!想啥来啥,这不啻是路头菩萨对我们的赏赐。这一来,也把我在杭州产生的错误判断(以为城际列车被高铁取代了)彻底推翻了。我们决定乘G字头列车,也就不计较有没有座位;结果,买到的车票却是有座的。  

【Tips】特别要注意:铁路车次公示牌上的票源显示千万不要相信,一定要到售票窗口去等票务员查电脑——三弟认为:车票的动态消息来不及在沿线的各车站得到实时更新,我以为然。在倒头的杭州火车站,我们就是因为不懂得这一条真理,才来回倒腾,白练了脚筋。

进候车大厅,迎面看见『G7247晚点82分钟』。我们吓了一跳,连忙看车票,还好是7267次。同样一路无话,回到上海站。

火车出站口的验票机与闸板之间的距离,设计得有漏洞:眼见一个衣冠楚楚的老家伙,乘小女孩塞票之机,挤到她前方,闸板一开,抢先出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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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 2017-4-18 20:26 Tuesday sslab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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