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隐到小隐

谚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一般认为,语出白居易的《中隐》——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

白居易的意思是:中隐隐于衙。另外还有一种说法:『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两种观念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它们所指的,不是隐退的“隐”,而是隐匿的“隐”——先和光同尘求得存身;然后风云际会以求一逞。这种“隐”是迥然不同的境界,吾辈不懂。

我现在大抵可算得“半隐住朝市”——虽基本不与社会交往(除了“它”每月付我养老金、供我赎药),但树未打算静风亦无休止,社会信息,事无巨细,都通过一根网线直入心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汹涌。我现在思维正常,每天不攫取海量信息便不能过,所以无计“全隐”。

从我的本性来说,我是向往小隐的;尤其现在,隐居的一切外部条件早已具备,只待决心一下,搬次家,便可做个“沈潜”(陶渊明晚年更名“潜”)矣。只是我有辅佐夫人齐家的职责,不像李敖说走就走,故而行不得也哥哥……

在江宁的后几年,有网络、有时间,粗粗地读了高阳的《红顶商人》。其中最打动我的,竟是这处——
       胡雪岩把『全家大小送到北高峰下的上天竺。』
       『后来看三天竺亦不是好地方,一步一步往里逃,真正菩萨保佑,逃到留下。留下”是个地名,在杭州西面;据说当初宋高宗迁都杭州,相度地势,起造宫殿,此处亦曾中意,嘱咐“留下”备选,所以叫做留下。其地多山,峰回泉绕,颇多隐秘之处,是逃难的好去处。
       逃难的人很多,人多成市,就谈不到隐秘了……就找到一处深山,真正人迹不到之处;最好的是有一道涧,有涧就有水,什么都不怕了。我雇人搭了一座茅棚,只有三尺高,下面铺上水板;又运上去七八担米,一缸盐菜,十来条火腿。说起来不相信,那时候杭州城里饿死的人,不知道多少。就我们那里没有一天不吃干饭。』

随即“非典”旋起,夫人和我被禁锢于校园围墙之中几近一周。从那以后,我开始在周围农村中考察,并总结出一个根本的道理:要想寄居僻壤,先决条件是在当地有一个可信托的朋友(像《红顶商人》里的刘不才)。后来在溧水,找到了这样的朋友和这样的僻壤,只不知将来有没有启用的一天……

*     *     *

东方卫视曾有有一档“我们15个”节目招兵买马。我虽不明就里,但对它很感兴趣。青睐的理由是:假如这档节目能招徕一批人,将之与大社会脱离开来,创造一个“乌托邦”,大家从新来过,探索一种理性的“人社关系”和人际关系,从而创造出我所希望的新的生活形态;真到了这个境界的话,这肯定是一档具有前瞻性的好节目。

我对一个好社会的要求是:我不去招惹它(包括过度的或非分的索取);它则保护我的基本利益,别把我当刍狗、鱼肉、炮灰……为此我提出一种我所希望的理想生活形态:一.人人独善其身;二.按劳取酬;三.“上班”共同建设生存环境;四.下班各自拾掇生活环境。

过一阵看到节目播出了,发现它不过是又一出时尚真人秀,立意很低:玩的依旧是“淘汰”、“复活”、争吵、内斗那一套故伎……俨然一个浓缩版的现实社会。若说给以“成人办家家游戏”的评判,应该是恰如其分的。显然策划者的思想水平没有达到理想的高度,这我就无话可说了。那15位参与者中的几个抛头露面的角儿,假如无人导演、没有幕表、不经排练,而能直接秀得这样自然和默契,那TA们可算得演艺天才了。

我嘲笑自己的蠢举:竟向电视这个浮夸浅薄的媒体寻求一方净土,这不啻缘木求鱼!我内心所憧憬的,是一个提纯了的理想社会!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一群有心人,创办一个不做作的“人民公社”,让观众通过TA们(内中有我一个)的生活(而不是出演),探求出三个答案:一.我与社会的基本联系在哪些点;二.我向社会最小的索取是多少;二.我对社会最大的贡献是什么。

P.S. 20160627
克里希那穆提的话深得我心——
       『我认为一个人可以默默无闻地活在世界上,完全不被人知道,没有名气、野心和残酷。如果一个人不认为自己有多么重要,他可以活得相当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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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 2016-6-19 19:18 Sunday sslab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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