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墟怀旧游

沈潋托朋友带回一台笔记本电脑给我。那位便人其实不是十分的“便”——他在苏州工作。夫人和我与他约好后,日前乘火车去苏州火车站与他交接。

 

上海到苏州的火车票,应该是全中国最容易买的一类了吧?可是适逢春运期间,这话就不能讲了——首先是票价问题:上月我做预案时,还查到有票价7元的车次,这次“自然”没了。沈潋他们一开口就是“高铁”,我是想等以后走长途时再开高铁洋荤的。上海到苏州是半小时与一小时的差别,就乘慢车惹惹吧。其次是“过路车”不卖苏州票:本来,上海站的K290(到成都。08:43开)、K376(到西宁。08:50开)都是非常合适的车次;可是现在要么登录不进去,要么显示不出苏州站。后来夫人的外甥女发现上海南站出发的K470还有余票,提醒我们,于是赶紧订下。

 

沈潋的朋友很客气,在通电话约时间时就提出用车带我们观光;我因另有打算,所以婉拒了。“另有”的打算是:我要借这次出门的机会,到芦墟去一次。这个心愿由来已久,算得上是“夙愿”了。

 

白居易有一首《忆江柳》诗,诗云——
       『曾栽杨柳江南岸,一别江南两度春。遥忆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

我年轻时没心没肺(其实现在仍旧没心没肺),读这首诗觉不出好来,所以不怎么在意;可是想不到步入老年之后,自己也会为了几棵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树而时常魂牵梦萦——这些柳树,就栽在芦墟的汾湖公园。

 

在2000年前后,我经常陪沈潋作短途旅游以散心,曾到过芦墟。当时拍了一些风景照,其中汾湖公园外的一排柳树的照片我自己非常得意。后来照片不知归到哪里去了,几次都遍寻无着。我心里一直搁着这事,十几年来时常魂牵梦萦,想候个机会重游芦墟,再见那些柳树。这次查得:苏州汽车南站有开往芦墟的班车,所以就决定趁便重游芦墟。

 

那一排柳树的情况是这样的:它们是有年头的垂柳,树径约有40至50公分。像一队卫兵,间隔约六七步,整齐地矗立在湖边,记得我们去的时候是初春,所有枝条被朔风吹刮了一冬,全部向背湖的方向偏斜了十几度,而且在无风的时候依然保持同样的“姿势”(像下图左下角枝柳条的样子)。看到其苍老的风貌,钦佩它们具有一种坚韧能忍的品质;不由背诵起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圣训。
4用.jpg【说明:这图片经过PS】

 

车到芦墟已是正午,我顾不上午餐,带着夫人一路“摸”过去。十五年过去,很多细节的记忆已经很淡薄了。靠着勤问讯,幸而没走冤枉路。汾湖公园的门里门外已经模样大改,我常常牵挂的柳树踪迹全无——大概是哪个不开眼的规划者,把它们当作歪树枯枝“清除”了。浅薄啊!无知啊!践踏了真正的可以入选“汾湖八景”的好景致!我寻找了一棵略能反映旧景风采的幼树,拍一张照片作为博文的配图;然后叹口气,默念了一句“沈园非复旧池台”(陆游词句),黯然神伤。然后出门,打听到一家点心店(这里见不着饭店和水果店),随便吃了点,就悻悻然返回上海。

 

P.S.
1,我请教当地居民,知道“芦墟”的念法近似于沪语“楼觑”。

 

2,汾湖旧名“分湖”,就是柳亚子诗中提到的“分湖便是子陵滩”的那个分湖。据《分湖史话》载——
     『宋朝张尧同《分湖》诗:“我本沧浪叟,闲来系钓艭。如何一湖水,半秀(指秀州,即今嘉兴)半吴江?”
       元代杨维桢《游分湖记》说得更明白:“湖东西广袤八里,南北如之。湖分而半:一属嘉禾(即嘉兴),一属姑苏,故名分湖云。”
       ……历史资料总说这里是“吴根越角”,“吴、越在此分界”。直至今天仍是江、浙两省的界湖。因此,由吴、越两国分界得名“分湖”,是本义。
       ……明朝以来文人学士大多喜欢写成“汾湖”。个中缘由耐人寻味。或许……后世已无战乱,写成“汾湖”大家乐意。』

 

3,柳亚子的家乡在分湖北隅的吴江县北厍乡。“分湖便是”句出自他那首著名的《感事呈毛主席》的牢骚诗——
       『开天辟地君真健,说项依刘我大难。
       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铗怨冯驩。
       头颅早悔平生贱,肝胆宁忘一寸丹!
       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

 

尾联的意思是说:等到江南解放,我就回分湖去隐居了。中间两联的用典不去说他,惟首联引起的一段公案值得记两句:有人(还不在少数)把“说项依刘”解释为“在刘邦项羽之间摇摆徘徊”,或者“说服项羽依附刘邦”。我只能把这些望文生义的人归入陋儒一党。

 

其实,“说项”和“依刘”也是典故。前者是说唐朝国子监祭酒杨敬之赏识项斯的诗才,“到处逢人说项斯。”后者是三国王粲的故事:王粲投奔刘表,因其其貌不扬,得不到重用。这里柳的意思十分直白:“你们口惠而实不至,我得不到重用,只好回家吃老米饭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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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 2015-2-14 23:07 Saturday sslab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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